［新世界狂歡] 沁人心脾～夏日Fantasie (奧利文＋艾德蒙特＋八雲)

無CP，友誼向，一些文化細節/大宅環境私設

分級：G 

御三家的小聚會～只是一連串妄想情境情景。

　　八雲獨自迎接乘馬車抵達大宅的艾德蒙特。夏日午後，陽光依然強烈，勉強睜眼的微笑看起來有點拘謹，蛇瞳剩一絲細線。他小聲招呼：「這邊走，艾德蒙特先生。」

　　僕人們正在午休，華麗擺設一如往常，但此時的安靜卻讓人彷彿置身異地。兩人不自覺躡手躡腳，穿越走廊，繞過廚房客廳⋯⋯今天的三人茶會不在有落地窗的起居室，也不在花園。八雲依舊低聲說話，告訴困惑的艾德蒙特：「奧利文先生已經在樓上幫忙準備，很不好意思，稍後一定會好好解釋⋯⋯」

　　艾德蒙特點頭沒多問，他想起有時街上巡邏時看到一些孩子在街角、在店家的貨架邊躲藏，探頭探腦，玩神秘兮兮的間諜遊戲。就這樣讓八雲領他登上一座小螺旋梯，再換一道樓梯，抵達開闊的樓頂。

　　尖塔邊的遮陽布棚裡，有矮桌、草編地墊、蓬軟座墊堆，奧利文在棚邊一張長桌整理裝著五顏六色食材、調味料的容器。有些盒子罐子施了低溫魔法，白煙繚繞。桌子中央玻璃大盆裡，有顆青翠的橢圓球。

　　「那是⋯⋯矮樹瓜？」

　　綠如深山氤氳密林、清晰墨色花紋押滿表面，與常見的草綠大瓜不同，體積差異也明顯——

　　「⋯⋯是托帕跟報喪鬼鴞沒辦法一起擠進去的大小。」

　　艾德蒙特為自己不經意講出奇怪比方皺皺眉，奧利文似乎是想像到小動物與瓜的畫面，發出輕笑，八雲困窘地聳起肩，終於跟他們坦白聚會為何如此神秘：這顆瓜是八雲特別藏起來的。是大宅現有唯一一顆。

　　去年某天大宅廚師切了盤矮樹瓜給大家當飯後點心，是市面少見的品種，枝葉柔軟，植株低矮貼地的小型瓜。好吃的瓜當時被大夥掃得一乾二淨，伊得靈機一動把剩下的瓜籽拿來種。接下來數月瓜籽毫無動靜，被遺忘在花園角落，直到上週園丁突然發現它不知何時已發芽長大，果實累累。

　　瓜的滋味比去年更驚艷，大家有事沒事切來吃，每次如風捲殘雲，連外地來訪的眷屬，玖夜、崑西跟啖天也各帶了一些回家（雖然啖天聲明這還是比不上火之地區的，他會再寄他們的瓜過來）。最後只剩工作多到沒時間來大宅的艾德蒙特、回去水之聖堂幫忙的奧利文沒吃到，於是八雲在瓜快被吃完前悄悄挑了一顆藏起，希望有機會跟兩位好友分享。

　　八雲並沒有刻意支開他人，只是為避開近期花園的悶熱才移動到有風的樓頂，同時非常剛好其他人各自有事出門了，才讓茶會變得像秘密基地的秘密聚會。

　　他不好意思地對艾德蒙特與奧利文說，如果其他人正好路過，他還是會歡迎他們一起加入這矮樹瓜品嚐會，並不是不想邀請他們，只是大家真的都吃得太快了⋯⋯兩位表示理解，並勸他放鬆些，接下來三人一起準備食材與佈置。

　　堆成小山的軟墊邊有書跟畫本、扇子、毛巾、三人各自帶來分享的零食，一派閒適。準備妥當，今天的主角登場——浸在低溫魔法水盆裡的矮樹瓜，瓜皮反射陽光點點。切瓜長刀交到艾德蒙特手中，艾德蒙特鄭重地脫掉外套，活動暖身，找出最佳切瓜角度。

　　盛夏中，踩踏冰霜般清脆的一聲──

　　「喀咚。」

　　瓜整齊地一份為二，鮮甜香氣像雨雲包圍，明明低溫魔法的範圍只有水盆，但此刻他們都感受到如清澈溪澗般的涼爽。八雲跟奧利文笑著為艾德蒙特拍手，艾德蒙特難掩興奮地問八雲接著想要怎麼切。

　　不多時，鮮果盤以及各種創意點心上桌：瓜串乳酪茄果與火腿搭配鹹酥餅，瓜丁細涼粉香草甜湯、矮樹瓜鮮奶油乳酪蛋糕杯⋯⋯矮樹瓜經典·一整壺冰鎮瓜汁也沒有缺席。當艾德蒙特發現八雲有為他準備了蜂蜜罐時，驚喜到差點噎到，為自己的失態羞紅臉，立刻動手幫好友們準備兩碟蜜淋瓜，奧利文跟八雲有點緊張地看碟中金色蜜海快速漲潮包圍嫣紅瓜肉小島。

　　因為鮮切瓜就已經甜到讓人匪夷所思，甜味點亮對自然的夢幻想像：棕黑帶澀味氣息的土壤深處難道藏有糖菓作坊？ 天空中每一束陽光、每一絲雨水是否都在傳遞精煉甜味的秘訣？還有豐沛的瓜汁，像泉水般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矮樹瓜本身的魅力讓他們最後有默契地回到鮮果盤，享受單純美味。奧利文幫忙追加，切了幾片帶瓜皮的，八雲見狀開心地說：

　　「從小時候爺爺奶奶就是這樣切，看到這樣的矮樹瓜就像回到家裡呢。」

　　「我也記得小時候這樣吃過。」奧利文笑瞇瞇地將弧形切片立起來排整齊。

　　「曾有信徒切好帶到聖堂，請祭司與所有聽講人吃，那時感覺很新奇，因為家裡習慣不留瓜皮⋯⋯」

　　邊聊邊吃瓜，八雲突然發現奧利文跟艾德蒙特都盯著他。

　　「請問⋯⋯怎麼了？」

　　「呃⋯⋯」「沒什麼，只是⋯⋯」

　　看奧利文似乎還在揣摩說什麼，艾德蒙特先開口：

　　「八雲吃瓜的樣子意外地豪邁。」

　　「唔！對、對不起！」

　　八雲唰地臉紅縮起肩膀，艾德蒙特與奧利文急忙補充他們不介意，只是很少看到他這樣吃東西。八雲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

　　「在還沒能化形成人類前，」

　　兩人靜靜專注聽八雲難得提起的化形前的事。

　　「偶爾口渴又碰巧找到地上裂開的矮樹瓜，會將牙插入果肉，用下顎接流出的汁，慢慢喝。後來有了人形，被爺爺奶奶收養後才學會人類咀嚼水果的方法。」

　　「記得第一次體驗到矮樹瓜的味道與口感，心裡好興奮，爺爺奶奶看到我吃的樣子也很開心，還有村子的人也都那樣吃⋯⋯咦？」

　　奧利文咬一口矮樹瓜，爽朗地大嚼。艾德蒙特也跟著做，瓜肉在口腔被碾碎，發出沙沙聲。

　　「這樣吃，確實特別美味呢。」

　　奧利文半掩著嘴邊嚼邊說，熟練地咽下汁水，移開手，濕潤的反光游過唇峰。艾德蒙特挑起眉，表示知道自己這舉止違反禮儀，但他不討厭嘴裡甜汁盈滿，在吞嚥時閉上眼，無聲輕嘆，融入酣暢。八雲臉微微泛紅，有點開心又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兩位也、也也也很帥氣？」

　　「唔嗯⋯⋯」

　　換成兩位好友有些尷尬，各自拿起桌上的小方巾，遮掩著吐出一大撮籽，這品種的瓜唯一缺點就是多籽。這時他們才發現吃瓜習慣的地區差異──八雲老家村子習慣吃瓜不吐籽，將籽跟瓜肉一起咬碎，或整個吞下去。稍早做點心時八雲會把籽挑掉是出自料理人的講究，避免瓜籽破壞口感。

　　艾德蒙特從小就用刀叉吃廚師去籽的瓜，若有遺漏的籽就自己用餐具挑去。奧利文也被教導過公然吐籽是無禮的，自己遵守，也會幫弟弟妹妹細心剔好瓜籽，讓他們用湯匙盡情挖著吃。

　　聊到瓜籽，奧利文突然想起大人們一句哄嚇孩子的話，眨眨翠綠眼眸：

　　「吞掉矮樹瓜籽，之後籽就會從肚子⋯⋯從肚臍發芽，長出一顆又大又圓的矮樹瓜喔。」

　　「咦咦咦！？這、這是水之地區曾發生過的事嗎？」

　　八雲下意識伸手碰觸小腹，那裡因為想像到奇詭畫面而稍微抽動了一下，幸好依舊平坦。

　　「呵呵，我還沒親眼見過那樣的場景。」

　　「只是老一輩人打趣，不可能有這種事。」

　　「如果有那也不錯？人們可以隨時補充水份。」

　　說說笑笑，奧利文親暱地看著兩位好友，低頭吃了口瓜，突然睜大眼臉頰凝僵，表情驟變，發出疑惑的鼻音，咽了咽喉頭。

　　「⋯⋯不好意思，我好像咬到什麼，但是⋯⋯很甜。」

　　艾德蒙特眼神一亮，但表情既嚴肅又好奇，遞給他方巾。奧利文小心將異物吐出。

　　是顆大一點的瓜籽，隔著方巾壓捏，手感重量卻像石頭。細看它輪廓溫潤表面光滑，與瓜籽同樣是濃茶色，不同的是呈半透明，沉甸甸，圓鼓鼓，像顆小小水晶。

　　他們靠近觀察、議論，發現桌上剩餘的切片裡其中一塊還有兩顆這樣的籽，籽尖端連著瓜肉纖維，看起來不是外部物質。檢查過後沒發現更多顆。

　　「是這品種會出現的情況嗎？」艾德蒙特詢問八雲。八雲搖搖頭。

　　「在奧利文先生之前沒有其他人提到過。」他用湯匙把籽舀起來觀察，籽在金屬匙中滴溜溜轉。

　　「老家的矮樹瓜，有時會因為雨水日照導致瓜肉口感、籽飽滿度跟顏色不同，但我沒看過這麼堅硬的籽。」

　　「奧利文⋯⋯呃！」

　　艾德蒙特回頭想跟奧利文說話，一時語塞，抿起唇咽了口唾沫—— 對方正捧起方巾與稍早吐出的籽，低頭伸出舌尖輕舔。

　　「而且比瓜肉還甜。」奧利文接著八雲的話補充，之後喃喃低語「太奇妙了，卡萊因神的造物。」

　　八雲用試味的姿勢將湯匙內的籽含入嘴裡，舌捲起水晶瓜籽，用舌尖滾動。口腔湧起豐富唾液，他趕不及開口，向艾德蒙特指指盤邊剩下那顆種籽，模糊急切地哼哼：（很像⋯⋯糖果！）艾德蒙特遲疑地用湯匙鏟起水晶籽，送進口腔，讓它停留在舌面。

　　他倒抽一口氣，直覺反應是將瓜籽往唇邊推，想吐出來好好端詳這東西。吃遍全國各種甜點的他，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甜味，純粹、細膩，美妙感衝擊內心，讓人微微發暈。但他決定忍住，避免自己露出唾液牽連的醜態。不安的舌繼續觸碰，摸索它的形與質地。

　　籽在口腔裡滾動，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瓜肉纖維的觸感憑空浮現，牙齒壓碎纖維，水份隨爽脆感噴發，柔軟的纖維碎片與涼涼甜甜的水流過舌側、顎與咽。八雲跟艾德蒙特驚異地交換眼神，一時不知如何停止這豐富到讓人混亂的感官體驗。艾德蒙特直覺反應是繼續嚼，嚼碎全部吞下去就能說話，但纖維持續生成、水源源不斷，幾乎要把口腔填滿。他嘗試相反策略：不嚼也不吞，舌尖探找到籽，頂在上顎。

　　纖維口感逐漸消散，他手比劃帶緊張的八雲跟著做，然而甜汁水沒有消失，於是謹慎地分小口小口，繃著顎與頸吞，確定八雲做得順利後轉向奧利文。奧利文沒什麼問題，已經準備好溫柔的眼神，點點頭回應「沒什麼問題」。

　　遮陽棚的邊角飾穗被風吹輕晃，他們在遮蔭中沈默，專心地吞完所有瓜汁，沒有立刻把籽吐出，緩和呼吸。艾德蒙特眼睛完全不眨，伸手想拿起自己的方巾。這時風穿過棚子，幾個比較輕的食材盒被吹動。奧利文的視線被方巾吸引，它被吹起像朵花即將綻放──

　　「唔！」

　　艾德蒙特的手闔住將開的方巾花。他頓了一下，迅速拿起往嘴邊一抹，趕快把籽吐出，顧不得優雅。

　　「怎麼了？奧利文？」

　　看向桌面想找出奧利文的方巾，但奧利文開口說話。

　　他不小心把水晶瓜籽吞進去了。

　　籽順順滑入食道，只有模糊的異物感跟搔癢，來不及催吐嘔出。奧利文能感覺到它進入胃裡，停留，明明只是顆籽。

　　胃不像口腔有條靈活的舌，籽不會被攪動，除非整個人跳動翻滾。他嘗試小心地挺直身體，慢慢深吸氣到腹部。

　　「籽的感覺⋯⋯消失了。」

　　奧利文安撫擔心的兩人，但說的話沒能減少他們的憂慮。艾德蒙特嚴肅表示這瓜籽可能帶有異常的魔力或魔法，八雲嘗試回想他挑選跟保存的過程，他們再檢查剩下的瓜肉、稍早料理的剩餘，找不到更多這樣的水晶籽。

　　艾德蒙特為自己的魔法技術不足有些懊惱地向奧利文致歉，與八雲都同意他們需要靜下來觀察狀況。奧利文輕搭住兩人的手：

　　「沒事的，我目前沒有感覺到什麼⋯⋯嗯！」

　　上身抽動一下，手反射地往肚子捂，手指觸碰到臍間時他怔住片刻。艾德蒙特皺眉說聲失禮了，果決地出手探向奧利文的腹部，馬上發現異狀，驚愕得無法言語。奧利文的手笨鈍解開襯衫釦子。

　　腹部的綠色寶石不見蹤影，肚臍往內縮成一個黑點。

　　奧利文衣衫敞開，他慢慢往地毯上坐，胸口肚子不斷起伏。三人目光交集在黑點，一棵嫩綠植苗從中鑽出，強勁衝力讓奧利文差點後倒，幸好八雲跟艾德蒙特一起扶撐住背。

　　苗快速延展、分枝生葉，在它的中心，一朵金黃花朵綻開，燦爛如日，照亮了整個遮陽棚，速度快得他們呆僵住，這時農家孩子八雲顫抖地「咦」了聲。

　　當他結結巴巴，向花與奧利文伸手，花瓣瞬間萎縮掉落，露出半個巴掌大的青綠小球，小球膨脹──

　　矮樹瓜，從奧利文的肚子上長出來。比他們剛才分食的更大顆、更渾圓，帶一段覆短絨毛的帶葉藤蔓。奧利文呆呆望向一角嵌在肚腹裡的碩大果實，淺淺喘息，但雙眼跟面色水潤發亮。

　　瓜長到托帕與老爸能一起依偎在內也不算擁擠的大小，兩位好友如大夢初醒，急切地問他狀況，奧利文看著他們據實以告：肚子好像有什麼在攪動，同時持續痙攣，抽痛。他感覺到寶石⋯⋯在瓜裡？同時頭有點暈，沒辦法集中魔力。

　　「籽真的是從奧利文先生肚子長出來？」「現在應該怎麼做？」

　　艾德蒙特跟八雲分別在奧利文兩邊堆起坐墊靠枕讓他倚靠，各自低頭尋思，但很快目光被帶起。

　　「哈啊。」

　　奧利文來回撫摸、搓磨他的矮樹瓜肚子，短暫輕嘆，睫毛低垂。撥開長細毛的藤蔓跟葉子，指掌貼合光滑無瑕的瓜，順時針畫小小的圓，從肩頸往下逐漸放鬆。

　　艾德蒙特眨眨眼，欲言又止，八雲也同樣困惑，看著好像也沒那麼不舒服的奧利文，不知該拿滿心不安怎麼辦。兩人沒注意到自己臉泛出粉色，祭司的手指、掌根手腕轉動的柔軟動態，看起來⋯⋯（該怎麼形容？艾德蒙特再問自己一次）

　　注意到兩人的臉色，奧利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好像⋯⋯這樣摸肚子感覺裡面平穩，舒服一些，比較不痛。」

　　「那我也來幫忙！」

　　「八雲⋯⋯？」

　　八雲立即學著奧利文剛才的動作認真撫摩矮樹瓜。艾德蒙特略蹙眉，在怪異感覺與關心好友的想法間躊躇：跟八雲一左一右這樣摸他的肚子（瓜），這是什麼畫面？

　　但看奧利文難受的樣子，他還是慢慢把右手掌貼上去，停留著。

　　「兩位！這樣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啊～」

　　意識鬆弛，細密的酥麻流過大腦，浸透神經。奧利文此時還能控制音量，因為不希望嚇到兩位純情可愛的好友。

　　但他其實也有點不安。多年來的探索對自己身體所知甚詳，知道自己身體的各種反應：通常這種舒服感覺通過時候，會想要更多，想撫摸別的地方，不論位置、面積大小，讓慾望放聲呼喊、合唱。

　　但現在並沒有特別想玩自己的腿間、胸部。騷動集中在腹部跟瓜裡。身體到底怎麼了？從出生陪伴長大的，嵌在肚臍的橄欖石，他這時感覺到它在腹部之上，懸在瓜裡。瓜似乎是他身體的延伸，八雲跟艾德蒙特的手像是直接放在他的肚子上──像吃太多或是懷孕一樣圓突的肚子。

　　奧利文心生害羞的同時也好奇，嘗試辨別瓜與肚子裡的感覺反應，腹部疼痛確實緩解，但瓜裡的騷動感變得越來越難形容。

　　「你的魔力狀況還好嗎。」

　　艾德蒙特問道，他移動手掌，不時按壓，似乎感應到內部魔力流動不穩。八雲也抬頭望向奧利文，舒緩的手沒有停，他獲得奧利文同意，嘗試向內輸入一點點魔力，梳理能量。奧利文瞇著眼，感覺到陽光好似乎變得更眩目，注意力難集中，腦中嘗試拼湊要回的話，但一陣涼意襲來。

　　粉色斑塊擴散，原本純白的襯衫貼上肌膚，他以為自己正在大冒汗，但突然發覺不對汗怎麼是清新甜香？

　　全身皮膚滲出淡紅色的汁液。他們驚訝得定在原地兩三秒，不祥的嗡嗡聲靠近，大群蜂蝶、蠅蚋被果汁吸引而來。八雲立刻舉手驅趕靠近奧利文身上的飛蟲，但果汁還是持續湧出，奧利文全身濡濕，果汁從臉頰淌流像是哭出粉紅色的眼淚，不得不脫掉上半身衣服。

　　艾德蒙特跟八雲手忙腳亂，抓來毛巾水壺，幫奧利文沖拭滿身甜甜黏黏的瓜汁。飛蟲一哄而散，但怪異變化沒能停止，矮樹瓜肚子再次脹大，藤蔓葉子蔓長，生出了花苞，兩人倉促翻找更多毛巾擦乾奧利文，總算阻止瓜繼續長。

　　推測是某種魔力異常，魔力聚集在瓜裡，紊亂湧動。但艾德蒙特跟八雲目前找不到更多解決方法，只能默默陪著精神與氣力低落的奧利文。他們暫時不敢再繼續摸瓜，小心整理纏繞身體的瓜藤與葉子，葉與藤也有魔力流動，不確定切斷是否會傷到奧利文，因此也暫時不切斷。

　　「！」

　　一個閃爍掠過，艾德蒙特迅速反應，伸手撥開瓜葉。見到葉下的東西，又立即把葉子蓋上。奧利文回頭只感到稍微搔癢。

　　「怎麼了？」奧利文詢問，胸口因喘息起伏。又一次閃爍。

　　「不。嗯⋯⋯」

　　艾德蒙特心想要如何問起在花苞瓜葉下旁隨呼吸若隱若現、反射陽光的金環。

　　是否需要拆掉、如何確認會不會干擾魔力、一瞬間眼前是殘留的粉紅瓜汁，還是⋯⋯該不會需要自己或八雲動手幫忙？他拿不定主意。

　　（之前看過拆卸方法是⋯⋯）

　　想起就雙頰發燙。某次夜晚寢室聚會也是三人一起，配了些水果酒，在八雲打瞌睡時他們聊到一些用品的事。問過奧利文幾個問題，也碰觸過那對金屬小環——眼見奧利文拆卸它們，放到自己掌中，溫度略高於比手掌。對話的記憶大部分因酣醉而模糊，少數清晰留下的是它的功用，或是說效果：「很舒服」

　　他們還沒有在大白天、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聊「這種事」。

　　奧利文的動作打斷他的苦思，他將手探向胸前，溫柔卻又俐落地卸下乳環。

　　（居然可以單手完成？）處於迷惑中的艾德蒙特也不禁心裡嘖嘖稱奇。

　　「抱歉⋯⋯」

　　祭司用蝴蝶拍翅般輕的聲音對他說，微微聳個肩，臉上的果汁剛才擦乾淨了，但他此時的微笑是同樣的粉紅色，也像滲溢的汁一樣甜。

　　艾德蒙特能意會但無法具體解讀，有點訝異也莫名輕鬆。他故意瞪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搖搖頭，但在奧利文身側伸手準備，接過拆下來的環。冰冰涼涼的，於拎條毛巾披奧利文肩上，順帶用乾淨方巾將乳環整齊包起來。奧利文褲子也沾濕，因此讓艾德蒙特保管乳環。若有似無的撒嬌被艾德蒙特接住，奧利文反而有一點羞赧，但抬起頭，眼前八雲奇異的行動讓他們一同詫異。

　　從剛才都安靜沒說話的八雲，彎著高挑的身子跪坐，頭緊貼在瓜一側，正在專注聆聽。

　　「瓜裡有音樂聲⋯⋯」

　　「好像是鈴聲，還是琴聲？好多種聲音混在一起。」八雲耳朵沒有離開瓜，因此必須睜大眼睛挑起眼有點勉強仰視才能與奧利文對視，他也轉向艾德蒙特，目光請求艾德蒙特也來確認聲音。

　　艾德蒙特腦中又浮現奇怪畫面：兩個人頭靠著肚子上的一顆大矮樹瓜。但八雲直勾勾盯著，於是他也在地毯上跪坐，撥起耳邊的頭髮生硬地靠近。

「是不是像一首歌的旋律？艾德蒙特先生知道曲名嗎？」

　　八雲從瓜另一邊探出腦袋，一臉嚴肅想徵詢他的意見，說完又馬上低下頭繼續聽。艾德蒙特不得不也認真起來，閉起眼睛集中注意力。

　　聲響透過瓜皮流入耳中，瞬間他皺起眉。聲音層層疊疊，不能說悅耳但也不算嘈雜。確實有條似曾相識的旋律線，在魔力流交會的細微劈啪聲、類似琴聲的和聲裡若隱若現，靈活得讓人聯想到魚，也像魚一樣攪動出水波燦光。

　　艾德蒙特嘗試辨識，是民謠？節日儀式音樂？ 這時八雲移動位置向他靠近，小聲哼唱聽到的聲音。聽起來像另一首歌，但更仔細聽卻也能在瓜裡發現這段旋律。

　　艾德蒙特加入哼歌，發現節奏能對上。八雲再次輸入魔力，兩人同時聽到裡面的聲響變得更厚重，豐富。

　　「奧利文先生能聽見嗎。」

　　「我沒聽到⋯⋯是什麼樣的聲音？」

　　奧利文惋惜地搖搖頭，他僅感覺到魔力流轉的微微震動。

　　樂音中有好幾條旋律交織，其中有條是弦樂器的演奏，活潑躍動，清亮，但不時突然截斷，咚咚撥彈發出不甚和諧的聲音，混亂卻也讓整體更華麗。樂聲越來越難形容跟模仿，但熟悉、模糊的懷念感還在，他們努力辨識，盡量把所聽到的哼給奧利文聽。

　　奧利文嘗試為自己肚子上的瓜梳理魔力，但一瞬裡面發出大量摩擦噪音，而瓜又再長大，他不得不停手。

　　（對了，還有魔力寶石。）艾德蒙特想起隨著瓜長出而消失的橄欖石，他跟八雲與奧利文示意，換他梳理魔力。

　　坐起身，放出魔力的同時，聲波震動從皮膚與肌肉之間竄進身體，持續爆出麻癢感。

　　「哇！」

　　驚喜在奧利文的臉龐綻放，他聽見了。八雲對他眨眨眼睛表示沒問題樂聲又回來了。艾德蒙特因此忍耐，然而怪異的感覺體內累積，一下刺癢，一下酥麻，他皺起眉繃緊神經，嘗試持續調整魔力，探測魔力寶石。

　　瞬間，奧利文身上的矮樹瓜藤從視線死角鑽出，緊纏住他的手，往肩與軀體攀長。八雲跟奧利文急忙拉開但藤蔓卻縛越緊，艾德蒙特不願意分神，漲紅臉咬牙切齒地擠出斷續話語請八雲跟奧利文注意矮樹瓜內魔力是否有變化，能不能感測到奧利文的魔力寶石。

　　不捨的奧利文握住好友的手腕請他放開，艾德蒙特只好不甘心地收起魔力，藤蔓隨著魔力撤回鬆綁、縮起，只留下交錯的捆綁紅痕。他跟八雲說不用擔心，有些疲憊地重新靠近矮樹瓜聽音樂。

　　樂曲依舊有點懷念但無法辨識，兩人被好聽又有點古怪的樂音迷住，但不忘持續哼唱給奧利文聽，奧利文低頭靜靜聆賞，悄悄拿身旁的抱枕讓兩人能放鬆靠著。

　　涼風悠悠穿過遮陽棚，他們漸漸沈浸在夏日午後的寧靜。奧利文也跟兩人一起閉起眼睛。

　　「♪ ～♫♩」「♩♪ ♫♩」

　　「如果⋯⋯」

　　奧利文的聲音跟矮樹瓜裡的樂音一起傳來，艾德蒙特與八雲微微睜開眼睛。

　　「如果矮樹瓜沒辦法消失⋯⋯」

　　溫柔的聲音像船安穩行駛在樂音之海。

　　「那也沒有關係。就當作我吃太多變胖了？」

　　「咦？」

　　「都是因為我吃了種籽⋯⋯」

　　艾德蒙特跟八雲唰地坐起，滿臉不可置信。八雲張開嘴但過度驚訝吐不出話，眼瞳又成了細絲。艾德蒙特微微傾身向前：

　　「我不懂你的意思。一般人怎麼能帶著矮樹瓜生活？」

　　「如果用背帶固定，應該也可以自由行動？以前有看過身材較龐大的人或懷孕的人，祭司服也有比較寬鬆的。」

　　「奧利文先生？」

　　奧利文的話讓八雲彷彿入五里迷霧，艾德蒙特用力握住奧利文的手。

　　「請冷靜，我們會找出辦法，看起來目前光聽裡面的音樂也找不出線索，應該詢問其他人。」

　　「對，玖夜大人或是歛先生知道許多魔力的事，我也會一起查看圖書館裡的資料！奧利文先生一定可以恢復原狀。」

　　奧利文點點頭，深深呼吸，原本緊繃起來的氣氛緩和下來。

　　「嗯⋯⋯我明白了，謝謝你們陪我面對這情況，剛才⋯⋯我不知為何說出那些話。」

　　「別在意。」「有其他不舒服的情況發生請讓我們知道喔！」

　　八雲嘗試回想：

　　「去年吃矮樹瓜並沒有發現這樣的籽，可爾、布儡都不挑籽，並沒有異狀，園丁先生採收也是時⋯⋯不曉得伊得先生是否還記得種植時的情況？」

　　「也可能是土地的問題、或是冒牌大魔法師嗎⋯⋯但是他應該不會種植相關魔法？」

　　「伊得先生的魔力特別豐沛，也許無意間傳到土地裡，被矮樹瓜當成養份吸收⋯⋯魔力跟瓜一起生長，凝結成籽，然後奧利文先生吃下肚，再長出來，所以——」

　　八雲緩緩撫摸瓜，有些出神。

　　「這裡面全部是伊得先生的魔力⋯⋯啊，也有奧利文先生的眷屬寶石，但是如果真的跟伊得先生有關⋯⋯」

　　眼光不由得飄向剛才包著自己吐出籽的方巾，八雲偷偷咽了咽口水。艾德蒙特正好完全目擊。

　　「八雲，最好不要考慮這麼危險的事。」

　　「誒？我我我⋯⋯誒？但是⋯⋯艾德蒙特先生也會想到把籽⋯⋯？」

　　「並沒有！稍後有空會把它確實清理掉！」

　　八雲害羞但天外飛來一句好奇。艾德蒙特滿臉通紅辯解，平常身姿筆挺的他下意識微躬背含收腹部。

　　「即使是那傢伙的魔力，但也可能不是從肚臍，而是從眷屬寶石的位置生長，長在你的耳朵或是我的左手上。」

　　「我在老家有跟爺爺奶奶學過培育小瓜的方法，也許可以調整嘗試看看？艾德蒙特先生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做喔！」

　　「咳！真的不需要⋯⋯」

　　「呵、哈哈哈！」

　　奧利文因為他們的對話笑出聲，如稍早開在胸前的金黃花般燦亮，聲音似乎改變空氣的質感，皮膚都能感受到它的溫柔、完全放鬆的舒適。

　　但笑聲未落，矮樹瓜發出爆響，平滑表面開出一道裂痕，顏色開始變深，花紋接近黑色。艾德蒙特瞬間想起一件大概也太遲的事：

　　他們三人剛才含著籽時都把泌出的甜汁全吞得一乾二淨。可能帶有魔力的甘美液體都在身體裡消化中。

　　那些是什麼？

　　奇異的甜香，混合矮樹瓜汁與像是另一種水果的酸澀氣息，隨著在瓜內翻滾流動的魔力從裂痕溢出，一陣陣衝向他們。

　　魔力尚未失控，但裂痕很多又多了一道，三人的心裡同時冒出預感──

　　腐壞。已經來不及拿桌上的布巾容器包裝，全部都來不及，八雲跟艾德蒙特有默契地在雙手生出屏障魔法，嘗試封住裂痕，但是裡面湧動不安的魔力無法讓魔法固定。

　　裂痕開始冒出粉紅水滴，帶著魔法之光，氣味鮮美。

　　耳邊傳來嗡嗡低鳴，視線內還沒見到蟲群，但恐懼告訴他們沒時間再多張望。眼前奧利文緊咬下顎，呼吸淺快，像因為忍耐什麼無法表達，雙手抓握嘗試做出施使魔法的手勢，掌心只有粉色瓜汁流淌。

　　艾德蒙特腦中各種思緒亂竄，其中一個突然靜止，任由其他想法情緒來回撞砸也穩固不搖。

　　他呼喚八雲，靠近他討論。持續輸入魔力做盾的八雲聽完用力點頭表達信任，艾德蒙特轉向奧利文說明，奧利文虛弱地說好，並且向八雲也點個頭。

　　「奧利文，你放輕鬆向後仰不需要動，用毛巾護住頭跟臉就好。八雲，準備，三、二 ——」

　　艾德蒙特躍起伸長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水果刀與手發出冷冽藍光團。一陣強風吹過，奧利文的視線被毛巾遮蔽。

　　「匡啷啷」

　　水果刀掉在地上。肚子上的重量緩緩移動，奧利文低頭所見是艾德蒙特的左手，緊握瓜柄切口斷面，試圖阻斷魔力流動，藍寶石凌亂閃爍。他猶豫是否要掀起毛巾坐起，然而接連的噼啪爆裂聲伴隨抽痛。

　　「艾德蒙特先生！」「糟了！」

　　奧利文上半身被艾德蒙特用力抱住，眼前一片黑，只感覺到艾德蒙特首在四周地面急切摸索，周圍有讓肌膚寒毛直豎的魔力流快速竄動，還有八雲的黑蛇發動的奇異鳴響。

　　巨響震動在場三人，直到體腔內。奧利文瞬間感到輕鬆舒暢，拍拍艾德蒙特，兩人小心慢慢坐起，四周情景讓他們不由得同時驚嘆。

　　新鮮矮樹瓜的清香再次包圍，細緻冰晶彷彿粉紅色鑽石碎粒懸浮，一點小動作就引起燦燦流光迴旋。

　　矮樹瓜、裡面的音樂、瓜葉、瓜藤與花朵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奧利文肚子上也沒有一點痕跡，綠色寶石之光純淨。八雲跑過來跟艾德蒙特一起檢查，一聲脆響落在地上，奧利文蹲下來撿拾。

　　是一顆透明的瓜籽，在太陽下很快融成水滴，從指尖滴落，消失。

　　八雲突然想起什麼，三兩步跑到桌邊拿起空的玻璃大碗，舉高手在原地轉了幾圈，過程似乎有一兩道長長黑影掠過。停下來時玻璃大碗裝著一大碗矮樹瓜冰沙，冰沙堆成漂亮的粉色小山。

　　「不知為什麼就⋯⋯」

　　八雲捧著矮樹瓜冰沙，對自己的反應很是困惑。艾德蒙特跟奧利文迎上前，似乎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拍拍彼此再次確認沒有受傷。奧利文率先用綠瑩瑩的雙眼，輪流看向兩人但沒有說話，就這樣面面相覷，在這個荒唐滑稽的事件最後，他們忍不住一齊笑出聲。

　　高塔的影子偏斜，覆蓋遮陽布棚讓棚下更加涼爽。報喪鬼鴞輕巧地降落在頂樓，撲撲翅膀跳過地毯與軟墊堆，靠近遮陽棚下依偎在一起的三人。

　　三人衣著清爽乾淨，所有的釦子都解開，水色長髮的青年仰躺在綠髮青年的右邊大腿上，絮絮叨叨地說話，坐著聆聽的綠髮青年不時點頭，面帶微笑，似乎內容趣味盎然。綠髮青年左邊，身材修長的蛇妖靠在他腿邊，蜷著身子沈睡，發出規律溫和的鼾聲。

　　報喪鬼鴞靠得更近，柔軟羽毛不小心觸碰到綠髮青年放地毯上的手。

　　「啊。是老爸。」

　　凝視圓蓬蓬的老爸，奧利文表情迷濛慵懶。突然他眨眨眼，倒抽一口氣，老爸歪頭看他，換個方向飛起。艾德蒙特完全沒有被干擾，還是看著奧利文說個不停。奧利文也很快恢復放鬆，繼續聽他說話，直到瘦長的人影也走入遮陽棚，他才抬起頭友善地示意。

　　老爸已經檢查完整個遮陽棚跟料理桌，對歛發出咕咕叫。歛搖搖頭。

　　「嘖，來晚一步嗎。姑且還是確認一下⋯⋯你們有發現大顆的瓜籽嗎？黑色，跟石頭一樣硬。」

　　「有的，但是有一顆變透明後融化了，另外兩顆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歛先生那邊也有水晶瓜籽嗎？」

　　奧利文輕聲回覆，八雲發出哼哼的模糊夢話，艾德蒙特依舊看著他說話，但仔細聽，說得話毫無文法邏輯，只是一堆詞語的組合。

　　「有幾顆，但稍早最後一顆不小心爆炸了。」

　　「爆炸？」

　　「他在跟你說什麼？」

　　「咦？我⋯⋯我也不知道？」

　　「只是很開心聽到他們的聲音。」

　　奧利文對歛笑笑，這時艾德蒙特似乎才意識到有人加入，但他依舊躺在奧利文的大腿上，沒有移動，半瞇著眼。歛挑挑眉，發出一聲輕笑。注重禮儀的副團長如此表現，明顯不太正常，於是他蹲下來觀察他的樣子。艾德蒙特這時安靜下來，也直直看著歛，雙眼透亮，酣醉卻又純真。

　　「您是否有什麼想了解的？」

　　「有。」

　　歛邊回答邊俐落地向老爸吹個短哨，同時拿出自己包包裡的神秘儀器裝置，試探地張開手掌，艾德蒙特不需指示，順從地伸出手腕讓他接住。歛加快動作為他穿好裝置，也拋了另外兩個給奧利文，往八雲方向偏偏頭，奧利文努力嘗試集中注意力打開裝置。

　　「您不問問題？」艾德蒙特又瞇起眼。

　　「等等有需要會問。」魔力測定裝置的燈號開始左右跳動，歛正在安裝另一個神秘器械。老爸叼起一個小茶杯，舀了他們身邊玻璃大碗裡剩餘的粉紅果汁，放在歛身邊。

　　「這個⋯⋯」他嗅嗅空氣中的香味，搖搖杯子後將杯緣靠近嘴唇，但馬上又放下。臉上有一絲笑意。請老爸幫忙保管。

　　「等等有需要會使用。」

──  全文完  ──